二十四节气漫谈
雪是肥沃的水（图）
杨仲凯 题图摄影：普凡
到小雪时节，已经是二十四节气的第二十个，尽管人们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留住时间，但它还是快得踉踉跄跄，一年竟然就过来绝大半了。立冬时残存的秋意已经消散尽，冬天的气息已经弥漫得到处都是。太阳到达黄经240°，大约是在每年公历11月22日、23日，冬天的冷峻气息停在时空里，被人们的皮肤感知，被人们用鼻子吸进腹腔，满目苍凉也被收进眼底，生命体验告诉人们，这就是冬天了。北方的冬天此时还说不上非常冷，但如果哪一天真的冷起来，也让人猝不及防，急忙裹紧大衣，要不就是钻进已经供暖的屋子，可以隔着窗玻璃，看这个降了温的世界。
小雪的三候，一候虹藏不见。就是说这个时候看不见彩虹了。有句流行歌曲的歌词，“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彩虹是湿度大的空气被足够的太阳光照射而成的，这个时候天气干冷，天空灰蒙蒙的锅底上，太阳像个刚放进去的煎鸡蛋，没精打采，偶尔会有淅沥凄苦的冬雨，又哪能生成彩虹呢？更别说空气污染和气候变化的原因，就是夏天，彩虹也少见了。
二候天气上升。说的是这时冬天萧索的景象。冬天的太阳总是懒洋洋的，就算是晴天，也很少有光照非常充足的时候。天气就是阳气，地气就是阴气，此时阳气上升，地气下降，二者越距越远，这是天地闭塞的原因，万物凋零，人们的心情也随之会感到压抑，人生在天地之间，和世界息息相关。
三候闭塞而成冬。三候时又过了五天，虽然没有明确的察觉，太阳光照的时间更短了，天气更冷。下班时间的人们抬头发现，天已经全黑了。阴阳之气不相交，天地不通当然闭塞，人常常有混沌之感。这就是冬天了，人们需要忍耐着“过冬”，冬去春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农耕社会，永远也忙碌不完，这个时候北方地面上冻，江河水也开始封冻。但其实在南方的一些地方，仍然有没有收完的庄稼，广东、福建等地还在收最后的晚稻，种植小麦。而北方的很多地方，农事活动也很频繁，小麦冬灌、保墒、防冻，给土地积肥，有很多事要做，更别说还要翻地压砂，兴修水利，种植树木，都是为来年的收成做准备。还要窖藏蔬菜，冬天的地里并不是一片荒芜，菜地里的葱该收了，还有白菜、萝卜，萝卜有青萝卜、胡萝卜、白萝卜等很多种类，露在外面的萝卜缨子也是冬天里少有的绿色，我还记得我少年时跟着人家去拔萝卜的有趣经历，虽然拔萝卜带泥，但去掉根部的泥土，就可以生吃。我也还记得那时农家的菜窖，菜窖口有个梯子供人上下。人走后梯子撤下窖口加盖一个盖儿，盖儿上有锁。那年我淘气，到人家的菜窖盖儿上去跳，跳得正兴奋，一下子踩漏，掉进菜窖，好不狼狈。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北方腌菜，要用很大的水缸。有雪里蕻、萝卜等蔬菜腌成咸菜，东北整缸渍酸菜。南方也在差不多的时间做腊肉、火腿，沿海地区的渔民晒鱼干儿。腌菜腊肉之类的举措，所为何来呢？不论菜、肉、鱼，都要保存，否则很快就会烂掉。天寒地冻之中，人们出门少了，储存起来的食物，是过冬所用。在温饱得不到解决的时候，过冬是件大事，没吃的，没柴烧，是会死人的。再有一个原因，人们不一定说出来，但内心里已经有了期盼，人们腌好的鱼、肉，是为了接下来的过年做准备了，那顿年夜团圆饭吃了之后，很快就又是春天。
小雪，好像一个姑娘的名字，秀气得就像洁白的雪花一样。小雪是个气候概念，气候进入“雪季”，并不是说某一场雪的雪量大或者小，不是天气预报里的“阴有小雪”，就算是小雪节气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也没有什么好奇怪。但总的来说，这时的冬天还没有到最深处，虽然寒潮和强冷空气已经频发，但气温还没有那么冷，从这个意义上说，小雪节气时下的雪，一般还真的是“小雪”。
小雪也是二十四节气里反映降水以及气温变化的节气。气象学上的降水，往往被人们认为就是雨，雨是，雪也是。天气热的时候下雨，天冷了下雪，这是基本常识。除了雨雪，降水的形态还有冰雹。雨是从天而降的水，而雪和冰雹是从天而降的水汽凝结物。其实还有《春江花月夜》里“月照花林皆似霰”的那个“霰”，有人说霰是一种小雪花或是雨夹雪，霰接近雪，但并不是雪，霰也叫雪丸或软雹，和冰雹也不一样，同是冰晶粒，但是比冰雹软。还有美丽的雾凇，那也是一种特殊的水汽凝结物。
别说小雪节气也不一定会下雪，现在天气变暖了，记忆里有几年冬天，基本上就没有下雪，反倒是到了转年春天时候，却下起了一点儿有气势的雪来。雪是北方孩子童年的深刻记忆，我听过和见过很多南方人看到雪时的兴奋样子，他们简直要欢呼。其实不仅南方人兴奋，我也一样，每年的雪季，我都能感受到北方的沉郁和壮阔，能联想起很多，城市和乡村的雪景，堆起的雪人、覆盖了庄稼的白色被子样的雪，雪花在天空飘落的样子，都能引起我很多童年的隐秘记忆。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场面我也见过。那一年我从天津驾车经过北京门头沟，到河北省蔚县去看社火，一路上山岭重连，要经著名的王平、斋堂等古镇，路经爨底下等历史文化名村，穿过小五台山才到。我出发时哪里知道天会忽然下起大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我在雪花飘飞中艰难开车，一路上只看见了两辆横在雪路上的事故车，却没有见到人……
好在小雪之后就是大雪，更多说不完的雪的话题和故事，还可以在大雪节气里一起说。雪只是水另外的形态，雪是肥沃的水。洁白的雪花纷纷落下，灌溉庄稼，覆盖人间，人们看着雪落下，看着雪肥成一堆，却不一定能看见积雪悄悄地融化。
题图摄影：普 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