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作兰(市文化馆)
小时候,过年都要看《西游记》。
大年初一吃了饺子,喝了葡萄酒,玩累了就蹲到墙根,拿着小石子在石板上画一条杠。此后每天都画一条,等画到十四条杠时,心里的烟花就开放了,因为第二天一睁眼就是元宵节。
正月十四,吃过晚饭便早早爬上床闭上眼睛,想早点睡着了第二天能起得比大人们早一点,没想到一闭眼就梦见了孙大圣“大闹元宵节”:只见村里村外到处挂着红红的灯笼,大街小巷火树银花非常热闹,孙大圣踏着七彩祥云,穿着纯金铠甲,降妖除魔、嫉恶如仇……
可算是到了正月十五早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连成一片。“社火来了!社火来了!”村里熙熙攘攘,鞭炮声、锣鼓声响成一片,梦里梦外有点分不清。一杯水下去打了个喷嚏,提上鞋子就往外跑,根本顾不上吃早饭——我心心念念的孙大圣要出场了!
社火表演队很长很长,老祖宗留下的经典人物扮相五彩斑斓,边走边演绎。有捋着胡须的关云长、叼着长烟的媒婆、摇着破扇子的济公、手托宝瓶的观音菩萨、安静念经的唐僧、挑着担子的沙和尚、还有扛着钉耙的猪八戒……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明明知道他们是村里人扮演的,我却依然沉浸在角色里快乐无穷。
我幼小的身影在人群穿梭,挤在社火表演队伍里,有时候被挤到左边,有时候被挤到右边,目光所及,却找不见那金色的铠甲,看不见那抡起转圈的如意金箍棒。我用尽力气往前挤,两个大大的口袋里塞满了糖果、核桃和瓜子,还有几块硬币,这可是往年的好几倍,可惜的是,“今年社火里没有孙大圣。”父亲告诉我。
社火表演队走街串巷,时不时还进到老乡的院子。社火到了哪家门口,那家的大人们都会端着盘子出来迎接,大大小小的盘子里,装着烟酒茶果,拿出的东西越多,说明这家人越慷慨有福气。社火表演队会踩着高跷在院子里做一番祝福,祝福这家人福寿安康,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也有一些经常生病的老人会跟着讨彩头,要个祝福。跟着看热闹的村里人,不论大人小孩也都能享受到老乡家的热情招待,吃够了,拿好了,就跟着表演队伍去下一家。如果要去的人家太多了,有时候还需要兵分两路。
每年过年,我和哥哥都会偷偷攒下爱吃的糖果,盼着社火能到我们家,我们想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看孙大圣耍金箍棒。后来才知道,社火表演进家门是需要“请”的,需要大人们早些日子去村里给负责社火表演的老伯伯言语一声,提前规划路线,而这里面还有诸多讲究,比如“请社火”的人辈分大小,先来后到等等。
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我们家却没有请得到孙大圣,除了当时经济拮据,无力承担烟酒糖果外,孙大圣的缺席更是因为另一个让人惋惜的原因。
要扮演孙大圣,必须是精干的年轻人,还须苦练耍棒绝活。村里负责扮演孙大圣的小伙子早已经成了爷爷辈,而他们的后辈们大部分都上了大学远走他乡,留下的,能够苦练耍金箍棒的更是凤毛麟角,“孙大圣”更像是埋藏在心里的文化符号,成为我们80后儿时的回忆。
时间回到2019年,克拉玛依会展中心。
“孙悟空!”随着女儿的尖叫声,我回头一望,唐僧师徒四人正朝我们走来,曾经在村里逐渐消失的社火表演又悄无声息在城市的烟火里与我们相遇。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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