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元氏县经济开发区的河北跃迪新能源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员工在新能源汽车生产线上忙碌。(资料片)河北日报记者 史晟全摄
河北日报记者 魏雨
阅读提示
近期，一系列鼓励新能源汽车下乡的政策出台。特别是今年6月，工信部等五部委启动2023年新能源汽车下乡活动，共有69款新能源汽车车型参与。
与此同时，我省也出台了相关实施意见，对在县乡地区推广新能源汽车给予政策支持。
汽车下乡并非新生事物，但本轮汽车下乡的主角换成了新能源汽车。新能源汽车在县乡市场发展潜力如何？汽车下乡过程中如何抓住下沉市场需求？与新能源汽车配套的服务体系又该怎么建设？
新能源汽车走向下沉市场
“今年以来，新能源汽车销售持续火爆。最近3个月，我们店每个月销量都在200辆以上，购车者主要来自沧州各县市，占了60%以上。”7月14日，沧州市骏驰汽车销售公司大厅内人头攒动，总经理纪鹏一边解答客户疑问，一边跟记者说。
该公司位于沧州市开发区石港路，是一家经营比亚迪系列新能源汽车的4S店。纪鹏观察到，近一段时间，购车群体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原来多是沧州市乃至京津地区的客户，但如今，四五线城市及农村的购车者开始多了起来。
经历了这几年高速增长后，新能源汽车在一二线城市保有量大增，市场稳固之后，新能源汽车有逐步走向下沉市场的趋势。
顺应该趋势，一系列鼓励汽车下乡的政策出台。
今年6月，工信部等五部委启动2023年新能源汽车下乡活动，该活动持续到今年12月，共有69款新能源汽车车型参与。
在此之前，国家发改委联合国家能源局制定的《关于加快推进充电基础设施建设 更好支持新能源汽车下乡和乡村振兴的实施意见》正式颁布。
与此同时，我省也出台了相应的实施意见，提出鼓励有条件的地方对农村户籍居民在户籍所在地县域内购买新能源汽车，给予消费券等支持；加快推进农村地区充电基础设施建设；加快新能源汽车在县乡党政机关、学校、医院等单位的推广应用。
多重政策加力，旨在激发新能源汽车在农村市场的消费潜力。
据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发布的《中国农村地区电动汽车出行研究》，到2030年，我国农村地区汽车千人保有量将近160辆，总保有量超7000万辆，市场规模或达5000亿元。
虽然市场开始下沉，但就当前来看，农村地区的新能源汽车数量还很少。数据显示，今年3月份，纯电乘用车在县乡地区的渗透率为16%，插混乘用车在县乡地区的渗透率为8%，两项数据均大大低于一二线城市水平，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抛开数据层面，从具体需求着眼，新能源汽车具备很多适宜农村市场的特点。
“首先，农村停车不像城市那么紧张，有足够的场地安装充电桩。其次，农村用户出行范围一般在县域之内，出行距离短，因此‘里程焦虑’问题大大弱化。另外，在使用频次比较高的情况下，新能源汽车使用成本比燃油车低，农村消费者通常对价格比较敏感，更注重高性价比，这一点契合了他们的需求。”纪鹏说。
“当前，随着新能源汽车快速普及，其综合使用成本、车价都在不断下探中，这些都是新能源汽车拓展农村市场的有利条件。”纪鹏认为，农村地区有望成为新能源汽车的增量市场，“这是一片巨大的蓝海。”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副总工程师许海东同样看好县乡市场，他预测，随着今年新能源汽车下乡活动进一步深入，2023年我国新能源汽车销量将达到900万辆。
农村市场蕴藏的消费潜力，也为拉动消费、开辟新增长空间提供了重要动力。
汽车是拉动消费的重要引擎，在今年稳经济大盘中，汽车消费被寄予厚望。国家发改委在今年6月明确表示，今年的重点任务是抓紧制定出台恢复和扩大消费的政策，稳定汽车消费，以及大力推动新能源汽车下乡。
“新能源汽车已经成为国家推动经济发展、刺激消费的重要抓手之一，县乡地区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偏低的背后，也意味着巨大的消费潜力。新能源汽车下乡不仅有利于释放农村消费潜力，进一步扩大内需，也会对充电基础设施改善、电网设施提升以及开发农村旅游市场等产生积极影响。”河北省汽车流通行业协会常务副会长、秘书长吴长勤表示。
引导车企精准对接农村消费场景
事实上，新能源汽车下乡的号角最早是在2020年7月吹响的。
中汽协数据显示，新能源汽车下乡活动开展3年来，共发布6批累计近200款下乡车型，带动新能源下乡车型累计销售410多万辆，成绩斐然。
不过，下乡车型销量并不意味着这些车都销往了县乡地区。以2022年新能源汽车下乡车型为例，当年新能源汽车下乡车型销售265.98万辆，同比增长87%，但最终流入四五线城市及以下的数量只有20%左右。
现实情况的确如此。记者在衡水、邢台等河北省中南部地区的县城采访时看到，新能源汽车占比很低，在广大农村地区，新能源汽车更是凤毛麟角。
“新能源汽车能不能真正下乡，价格是核心因素。县乡购车者消费能力相对较低，期望价位集中在10万元及以下，过高的价格会让他们望而却步。”吴长勤说。
纪鹏告诉记者，他们公司经营的比亚迪新能源汽车，价位从10万元至30万元不等，但销量最多的是10万元至15万元这个区间，其中销售最火爆的一款车型隶属于“比亚迪秦”系列，该车型最低配版的售价是9.98万元。
现实中，县乡地区购车者的心理预期价可能还要更低、更集中。相关分析指出，农村人口购买的车型，基本以A00级和A0级为主，二者加起来占比接近70%，价格普遍低于7万元。在新能源汽车下乡活动中，以上汽通用“五菱宏光MINI EV”为代表的车型明显更受欢迎，其售价在3万元左右。
从当前新能源汽车市场供给来看，显然无法满足县乡购车者的价格要求。与同级别燃油车相比，新能源汽车售价更贵，且10万元以下的车型较少。
以参与今年汽车下乡活动的69款新能源汽车车型为例，售价10万元以下的车型本就不多，而且这当中多是“五菱宏光MINI EV”“奇瑞QQ冰淇淋”这样的微型车。
“10万元以下区间，车型还存在断档问题。微型车售价相对便宜，普遍在5万元以下，但在5万元至10万元这个区间，几乎没有什么可选车型。”纪鹏表示，如果买燃油车，六七万元就能买一台A级轿车，但是六七万元是买不到一台像样的新能源汽车的，至少要10万元才行。
针对此情况，有业内专家建议，新能源车企应通过技术创新等手段，降低制造成本，甚至可以适当降低续航里程以节约成本，从而推出一些价格相对便宜的车型。
除了价格适宜，新能源汽车在功能上也需要跟农村使用场景配套。
在农村地区，农民更关注一车多用，兼顾代步和农用、拉货等需求，要求新能源汽车不仅要有消费功能，还要有生产功能。一些农村购车者表示，更希望购入皮卡、微卡、轻卡这种类型的汽车，满足日常生产和生活需要。
“新能源汽车下乡，归根到底，要有适销对路的产品。”吴长勤认为，随着汽车下乡活动展开，一些中低端、高性价比车型会优先打开农村市场，但农村市场的需求是多样的、逐步升级的，因此对车企而言，要积极探索农村市场新能源汽车的消费场景与需求，开发适用车辆，以此开拓下沉市场。
针对新能源车型适用农村市场问题，政策层面已有关注。河北省出台的相关意见明确提出，丰富新能源汽车供应，鼓励新能源汽车企业针对农村地区消费者特点，通过差异化策略优化配置，开发更多经济实用的车型，特别是新能源载货微面、微卡、轻卡等产品。同时，引导汽车企业精准对接乡村使用场景和出行需求，开发功能多样、可靠耐用的产品。
在农村消费市场，政策补贴可以显著降低购车成本，刺激市场需求。随着今年汽车下乡活动的开展，目前已有多地政府出台了补贴政策，五菱汽车等车企也纷纷跟进，推出相应的优惠措施。
“国家在政策方面可以考虑加大倾斜、引导力度，制定多种补贴方式，以及通过购置税减免、金融贷款等手段激发消费需求。”吴长勤说。
进一步改善农村消费环境
位于石家庄市高新区的河北东铎电气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研发、生产、销售、运营充电桩业务的公司。7月13日，记者来此采访时，一位赵县的客户刚刚与东铎公司达成建设充电站的初步意向。
“这位客户看到了县城建设公共充电站的潜力，手头又有一块场地，于是找我们合作一起建充电站。”东铎公司负责人郝金铎说，自家公司的充电桩业务基本集中在二三线城市，县乡一级的业务拓展还处于尝试阶段。
东铎公司的业务分布恰好反映了当前新能源汽车充电设施的格局。相比于城市，农村地区公共充电设施不足、充电设施安装共享难等问题尤其突出。统计数据显示，目前县级以下公共桩数量仅占全国公共桩总数的9.45%。
虽然农村地区停车相对方便，自建充电桩相对便利，但公共充电设施薄弱的问题，已成为制约新能源汽车下乡的痛点。
“目前，县乡地区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少，充电设施利用率低，加上农村地域辽阔，充电设施运维成本高、投资回报差，充电运营商不愿意做亏本生意，投建意愿明显不足。”郝金铎说。
充电设施建设背后，还涉及电网扩容和电网设施改造问题。
郝金铎说，充电桩耗电量极大，一个7KW的家庭充电桩，其功率与一个普通家庭全部家电的功率相当，而公共充电站，功率又远超家庭充电桩。因此，发展充电设施，首先需要电网扩容，以及对电网设施进行改造，其中难度不小。
业内专家表示，如果乡村地区能有适度的电力扶持政策，比如放宽公用变压器的申请条件、降低电力施工成本和难度，再加上一定的用地支持，就能一定程度上吸引充电设施投资者。
对于解决上述问题，我省提出，支持各地统一规划布局县乡村公共充电网络，并做好与国土空间规划、配电网规划等有效衔接，加快实现新能源汽车充电站“乡乡全覆盖”，充电桩“村村全覆盖”。同时还提出，在配电网建设等方面予以便利。
与新能源汽车配套的服务体系，除了充电设施，还包括销售渠道搭建以及售后服务。
对购置汽车这样的“大件”，购车者更愿意通过看得见摸得着的线下渠道进行。在广大农村地区，新能源汽车的线下销售网络还有待完善。
目前在河北省县域范围内，除了比亚迪和一些知名度不高的小品牌外，少有新能源汽车销售终端。县乡地区的购车者，大多要到设区市或者更高级别的城市购车。
此外，售后服务环节也需要特别关注。与家用电器等商品不同，新能源汽车的售后服务更为繁琐，周期更长，后续配套服务能否跟上是个关键问题，这需要新能源汽车生产企业和零部件企业加强售后运维服务保障。
全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秘书崔东树表示，新能源汽车下乡成功的关键是要改善消费环境，尤其是要加强充电桩建设和销售服务及维修体系建设，让乡村新能源汽车用户实现“买车容易、用车方便、修车省心”。
吴长勤认为，新能源汽车配套服务体系建设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政府部门引导，同时需要汽车厂商、市场服务商、充电运营商等多方力量共同推动。
“新能源汽车作为一种新生事物，必然会经历从一线城市逐渐向二三线城市再到县乡地区的发展过程。新能源汽车下乡，某种程度上可视作新能源汽车全面普及的信号，而随着农村地区新能源汽车数量增长、市场扩大，相应的服务体系也必将走向完善。”吴长勤说。
记者观察
消费观念还需进一步引导
“花近20万买个电车？怎么跟同价位的燃油车比？”今年5月，沧州吴桥青年小刘买了一辆新能源汽车，结果一开回村，就遇到同村人的不理解。
在广大乡村地区消费者心目中，新能源汽车还是一个新鲜事物。
“在农村地区，燃油车才是汽车的观念根深蒂固，一提到买车，人们首先会想到日系或者德系的燃油车。”河北东铎电气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郝金铎说，至于新能源汽车，人们通常把它跟“老头乐”、电动三轮车放在一起比较，“因为都是用电的。”
这种比较常常让经销商们哭笑不得，它不但拉低了新能源汽车的地位，还为消费者制造了隐忧。
农村中广泛使用的“老头乐”、电动三轮车、电动自行车，往往用上一两年后，电池续航严重衰减，需要花大价钱更换电池。因此，农村消费者觉得新能源汽车也是如此，不皮实不耐用，换电池又要花一笔钱。
“很多购车者对新能源汽车的技术不够了解，往往根据固有经验判断，比如电池问题，新能源汽车的电池技术已经很先进了，虽然会有一定程度的续航衰减，但保持在合理区间。”郝金铎说。
此外，农村一些消费者对新能源汽车还存在很多误解，如新能源汽车爬坡困难、不能涉水、使用寿命短等等。
消费观念影响消费行为，新能源汽车能否真正下乡，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这个市场中消费者的观念。从当前看，在广大农村，新能源汽车消费观念还需进一步引导。
如今，在一二线城市，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大增，被越来越多人认可。不过新能源汽车在城市刚刚兴起时，也遭到了很多质疑和误解，其观念普及经历了一个过程。
“新能源汽车逐渐被接受的原因是身边的新能源汽车多了，能看得见摸得着，有意购车的人也能听到使用者的真实反馈，于是一些误解消除，观念发生转变。”郝金铎说，当然，不可忽视的一点是，这几年新能源汽车技术在迅速进步，很多原有的问题被逐步优化和解决。
统计数据显示，率先接受和购买新能源汽车的多是高知人群，以及热爱新事物的年轻人，他们多集中于发达城市。“这也是新能源汽车首先在一二线城市被接受，而后逐渐向三线以下城市以及县乡地区拓展的原因。”河北省汽车流通行业协会常务副会长、秘书长吴长勤表示。
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在农村地区，新能源汽车在年轻人中很受欢迎，新能源汽车的驾控和智能化感受对年轻人构成了很强吸引力。与父辈不同，年轻人购车也更青睐国产新能源汽车。
“在农村地区，信息传递和接受新事物的速度会慢一点，但随着这一地区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增加，一定会对潜在消费者产生影响，进而带来消费观念的改变。”吴长勤表示，新能源汽车下乡的过程中，要加大宣传和科普力度，提高人们对新能源汽车的了解和认知，早日完成市场培育过程。
文/河北日报记者 魏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