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的崛起与强大 吐蕃人是今天中国藏族人民的祖先。他们很早就住在西藏一带,在这个世界屋脊的大高原上,他们勇敢地战胜了自然环境,把这个地区开辟了出来,西藏人民对于祖国历史的创造,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吐蕃这两个字,最早见于北魏正始三年(公元506年)崔鸿所撰的《十六国春秋》,但是《十六国春秋》里所指的吐蕃,即“秃发”的异译。如《晋书》里的秃发傉檀,《太平御览》卷一百二十三引《十六国春秋·后秦录》作吐蕃傉檀;又《晋书·乞伏国仁载记》称“乞伏炽盘立其妻秃发氏为王后”,而《太平御览》卷一百二十七引《十六国春秋·西秦录》作“乞伏炽盘立妻吐蕃氏为王后”。
可证秃发在北魏时已有译作吐蕃的了。《魏书·源贺传》称秃发氏为北魏圣武皇帝诘汾长子匹孤之裔,与北魏拓跋氏“同源”,“因事分姓”。钱大昕在《廿二史考异》里也说:“秃发之先,与魏同出,秃发即拓跋之转,无二义也。”秃发、拓跋、吐蕃,皆一词之异译,可以无疑。
又据《魏书·铁弗传》称,“北人谓胡父、鲜卑母为铁弗,因以为号”,而刘虎一族,赫连勃勃的先人刘猛,又称为铁伐氏,近人亦疑铁弗、铁伐与秃发、拓跋发生于同一语源,不一定要胡父、鲜卑母才能称铁弗,鲜卑父、胡母才能称拓跋,在当时,只要两个以上部落或部族相融合,在其融合过程中,就可以获得这个称呼。
由于吐蕃是在南北朝后期“招抚群羌,日以强大”(《通典·边防典·吐蕃》),才开始融合它周围许多部落形成为一个大的部落的,当时它的周围各族对这一正在融合中的部落就像称呼秃发、拓跋、铁弗、铁伐一样,呼之为吐蕃,其后吐蕃也自称为吐蕃,吐蕃便成为他们新的族称了。隋唐以来的历史学者见到《十六国春秋》中曾称秃发氏为吐蕃氏,于是便认为吐蕃族大酋长出于秃发利鹿孤之子樊尼之后,事实上获得这个称呼的,不必一定是秃发氏的后人。
在吐蕃还未统一西藏高原之前,西藏高原上分成若干部落,其著名的据汉地历史记载有大小羊同和苏毗。
大羊同“东接吐蕃,西接小羊同,北直于阗(今新疆和田),东西千余里,胜兵八九万人”。“地多风雪,冰厚丈余。”大概指的是今西藏日土、革吉和改则以北一带的藏北高原。“其人辫发毡裘,畜牧为业”,“俗无文字,但刻木结绳而已。刑法严峻,其酋豪死”,“以人为殉”(《通典·边防典·大羊同》)。关于小羊同只说在大羊同之西,汉地史书上缺乏详细记载。
苏毗,又称孙波,也称东女国,俗以女子为王。苏毗本来是西藏高原上的一个较大部落,它“东与多弥(牧地在通天河以北)接,西距鹘莽硖(今由青海入藏之唐古拉山口)”(《新唐书·苏毗传》)。
“其境东西九日行,南北二十日行,有大小八十余城。”“户四万余众,胜兵万余人,散在山谷间。”“其王所居名康延川,中有弱水南流,用牛皮为船以渡。”女王有两个,“大者为王,其次为小王。若大王死,即小王嗣立”。“其所居,皆起重屋,王至九层,国人至六层。”“俗重妇人而轻丈夫。”“有女官曰高霸,平议国事。在外官僚,并男夫为之。其王侍女数百人,五日一听政。”女王死,“将葬,其大臣亲属殉死者数十人”(《旧唐书·东女国传》)。吐蕃强盛,苏毗受其役属,每年向吐蕃贡献方物。
吐蕃部落分为六牦牛部,他们的牧地跋布川匹播城(今西藏穷结)一带,是湖泊星列,沟渠通连的农业发达地区。陂上的水蓄而为池,山间的水引出溉灌,牧地和农田连成一片,因此在西藏高原许多部落中,吐蕃的生产较为发达。
所以在7世纪初叶,吐蕃赞普朗日论赞能够役属苏毗部落,他的儿子松赞干布(公元629-650年在位),又能在公元644年,合并了大羊同,出色地完成了西藏高原的统一大业。统一西藏高原后的吐蕃,“有胜兵数十万,号为强国”(《通典·边 防典·吐蕃》)。
吐蕃人过着游牧的生活,“暑毼冬裘,随水草以居”。他们都住在毡制的篷帐里,所谓“有城郭庐舍,不肯处,联毳帐以居”。主要的牲畜有“牦牛、名马、犬、羊、猪”。还有“独峰驼,〔能〕日驰千里”(《新唐书·吐蕃传》)。“俗养牛羊,取乳酪以食。”(《通典·边防典·吐蕃》)后来吐蕃的农业渐渐发展起来,从事农耕的也日益增多,“其稼以小麦、青稞麦、荞麦、登豆”(《新唐书·吐蕃传》),“家常食妙,少有饼饭”。他们的“衣着,毛褐、皮裘,女人亦尔”(慧超《往五天竺国传》)。
西藏高原蕴藏有金、银、铜、铁,吐蕃人能制造金器、银器和铜器,也能用铁制造锋利的兵刃和坚固的铠甲。
吐蕃开始还没有正式的文字,“刻木结绳为约,征兵用金箭”(《通典·边防典·吐蕃》)。“其俗重鬼右巫,事羱羝为大神(图腾)。”(《新唐书·吐蕃传》)用人作祭品的习惯,也还没有破除,赞普“与其臣下,一年一小盟,用羊、马、猕猴;三年一大盟,用人、马、牛、驴”(《通典·边防典·吐蕃传》)。
人死后,子女要“断发、黛面、墨衣”,来表示悲哀。葬埋时,除了以日常用品随葬外,还要杀牛马,将其头堆于墓上。杀人殉葬的风气也还在盛行,“其臣与君自为友,号曰共命人,其数不过五人。君死之日,共命人皆日夜纵酒,葬日于脚下针,血尽乃死,便以殉葬。又有亲信人······十有四五,亦殉葬焉”(《通典·边防典·吐蕃》)。一直到唐代后期,吐蕃占有河西走廊一带,这一殉葬的风气,还顽固地残存着。
吐蕃一切重大的事情,还是由贵族召开民众会议来作出最后决定的,所谓“议事则自下而起,因人所利而行之”,故“用法严整”,意志统一,“能强且久”(《通典·边防典·吐蕃》)。
总起来看,吐蕃正处在原始社会已经解体,家长奴隶制正在发展这一社会阶段。奴隶在农业、畜牧业方面的使用,比较普遍。这从藏文资料提到的松赞干布的父亲朗日论赞统部时期,曾以奴隶五千八百户赐其功臣四人一事,获得确切的证明。
吐蕃贵族和吐蕃富有家族占有大批奴隶,他们并在战争中大批掠夺奴隶。6世纪下半叶至7世纪前半叶,吐蕃社会已经有了奴隶和奴隶主的鲜明对立,保护奴隶主阶级利益的权力机关也在这个时期出现了。
吐蕃的君长称为赞普。赞普的牙帐,开始设在跋布川的匹播城,赞普冬日所居。后来迁到逻娑川的逻些城,就是今天的拉萨。赞普的毡帐,“其下可容数百人,兵卫极严”(《通典·边防典·吐蕃》)。
逻些城是松赞干布时期才建立的,当时的逻些城,建筑朴质,“衙府甚狭”(《通典·边防典·吐蕃》),“屋皆平上,高至数丈”(《新唐书·吐蕃传》)。经过一千多年的不断扩充和改建,拉萨才具有今天这样的雄伟规模。
吐蕃社会比苏毗和大羊同进步,约从5世纪起,赞普已经由赤脱赞的子孙来世袭了,父死子继的制度,已经严格确立了。吐蕃的最高行政机关叫尚论掣逋突瞿,由论茝(大论,大相)、论茝扈莽(小论、副相)、悉编掣逋(总揽国外事务)、曩论掣逋(论莽热,内大相)、曩论觅零逋(副内相)、喻寒波掣逋(整事大臣,管刑法)、喻寒觅零逋(副整事大臣)、喻寒波光(少整事大臣)等大臣组成。
这些大臣,都是由王族和外戚担任,他们大都是世袭的,“父死子代,绝嗣,则近亲袭焉”(《通典·边防典·吐蕃》)。吐蕃的妇女处于无权的被压迫地位,“妇女无及政”(《新唐书·吐蕃传》),她们不能参与政事。
吐蕃全盛的时候,军队大概有四十六万人。吐蕃人很勇敢,所有成年男子都被认为是战士。“兵器有弓、刀、楯、矟、甲、胄”,“枪细而长”,“弓矢弱而甲坚,人皆用剑,不战,亦负剑而行”。“每战,前队皆死,后队方进”。“其战必下马列行而阵,死则递收之,终不肯退。人马俱披锁子甲,其制甚精,周体皆遍,唯开两眼,非劲弓利刃之所能伤”。重战死,战死者的子孙,受到部落成员的尊敬。“临阵奔北者,悬狐尾于其首,表其似狐之怯”(《通典·边防典·吐蕃》)。
吐蕃奴隶主对待奴隶的刑罚非常残酷。“虽小罪,必抉目或刖劓。以皮为鞭,抶之,从喜怒,无常算。其狱,窟地深数丈,内囚于中,二三岁乃出。”(《新唐书·吐蕃传》)
松赞干布还制定了法律十二章,这是吐蕃最早出现的成文法。法律规定杀人者死;伤人者依伤之轻重科罪;窃盗者罚偿八倍,并原赃九倍;奸淫者断其四肢之一,流之异方;妄言惑众者断其舌。
在这一时期,还制定了十善律,它的主要内容,包括要虔信宗教(本教),孝顺父母,勿忤尊长,对贤流贵胄要顺之而行等等。成文法和十善律的订定,都是为了保护贵族奴隶主和富有家族的利益。吐蕃贵族奴隶主通过成文法和十善律加强对平民和奴隶的统治。
松赞干布统一西藏高原之后,吐蕃人参照于阗文字创制了藏文字母三十个,即二十四辅音,加六长音。除了三十字母以外,另有四符号表示元音。并根据藏语规律,制定了《三十颂》和《字性使用法》等藏文文法。同时又参考唐历和天竺历,制定了藏历,以十二地支配五行纪年。吐蕃人把麦子成熟的季节,算作一年的开始,到今天还是如此。
松赞干布爱慕中原的先进文化,于唐太宗贞观八年(公元634年),遣使来唐。唐太宗也派遣使臣聘问吐蕃。松赞干布要求和唐联姻,唐太宗答应了,贞观十五年,以文成公主嫁给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并派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护送公主入蕃,松赞干布亲自到柏海(今青海札陵湖)迎接公主。唐蕃和亲使吐蕃人对于中原的先进文化有了更多的了解,并为以后中原和吐蕃地区的经济、文化联系加强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松赞干布开始挑选一批贵族子弟到唐首都长安国子学来学习,并聘请有学问的唐人去吐蕃掌管文书。他还特地参照唐地的宫殿城堡式样,在逻些城为文成公主建造一所综合蕃唐式样的宫殿。风俗服饰方面,吐蕃人开始废止了过去把赭红色涂抹脸部的习惯。在松赞千布提倡下,吐蕃贵族除了服用毡罽以外,也参用内地运来的纨素来裁制衣服了。
文成公主入蕃的时候,带去了很多东西,其中有蔬菜种子(如蔓菁种子等)、药物以及精致的手工艺品和一些有关生产技术的书籍。唐高宗又给吐蕃送去桑苗和蚕种,并派遣了许多擅长于养蚕、酿酒、造水磨、制陶瓷器、造纸、制墨的内地工匠到吐蕃去传播工艺。
中原先进技术的传入吐蕃,对吐蕃此后经济、文化的发展,起了巨大的促进作用。文成公主的入蕃,对加强汉藏友谊和发展藏族经济、文化,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因此,长期以来,她一直为藏族人民所崇敬。
强盛的吐蕃,自松赞干布逝世后,其孙弃芒论芒赞赞普年幼继位,大相禄东赞“摄知国事”。禄东赞“用兵有节制,吐蕃倚之,遂为强国”(《新唐书·吐蕃传》)。禄东赞死,禄东赞子大论钦陵等兄弟“复专其国”(《通典·边防典》)。钦陵举兵击灭吐谷浑,兼有青海草原。又频年骚扰唐边境,尽破唐羁縻十二州。
唐高宗咸亨元年(公元670年),吐蕃的势力越过昆仑山而到达塔里木盆地,攻陷了塔里木盆地的龟兹(今新疆库车)、焉耆(今新疆焉耆)、于阗(今新疆和田)、疏勒(今新疆疏勒)四镇。
不过吐蕃在四镇的统治并不巩固,咸亨四年,疏勒王就随西突厥的弓月部酋长来唐访问;上元元年(公元674年),于阗王也至唐访问;上元二年,龟兹王也遣使聘唐。调露元年(公元679年),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和吐蕃联合起来,侵犯唐的安西都护府,唐命检校安西都护裴行俭率兵破阿史那都支于碎叶城,又以龟兹、于阗、疏勒、碎叶为四镇,也就是说,以碎叶代焉耆,备四镇之数。
到了武则天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唐又把安西放弃,除了碎叶镇开始由十姓可汗镇守,仍是西突厥的政治中心,吐蕃的势力尚不能到达以外,塔里木盆地的控制权,已经掌握在吐蕃人的手里了。
史称当时“西洱(洱海)诸蛮,皆降于吐蕃,吐蕃尽据羊同(羊同东接吐蕃,北直于阗)、党项及诸羌之地,东接凉(,今甘肃武威)、松(州治嘉诚,今四川松潘)、茂(今四川茂汶东北)、隽(州治台登,今四川冕宁东)等州,南邻天竺,西陷龟兹、疏勒等四镇,北抵突厥,地方万余里,诸胡之盛,莫与为比”(《资治通鉴》唐永隆元年)。
武则天长寿元年(公元692年),唐将王孝杰战败吐蕃,克复四镇,复置安西都护府于龟兹,并发重兵镇戍其地。万岁通天元年(公元696年),吐蕃破凉州,杀凉州都督许钦明。同时又遣使来唐请和,议和的条件:一是要求唐“抽去四镇兵防”(《通典·边防典》);二是中分西突厥十姓可汗之地,以热海、楚河、但逻斯河五弩失毕之地属吐蕃,以伊犁河及天山以北五咄陆之地属唐。因唐不同意这个议和条件而作罢。
吐蕃弃芒论芒赞赞普于仪凤元年(公元676年)逝世,子弃都松赞普年幼继位,大论钦陵兄弟仍擅国政。后来弃都松赞普年长,欲收回大柄,政自己出,公元699年(武则天圣历二年),集兵诛杀大论钦陵兄弟,唯钦论弟论赞婆率所部千余人降唐。
公元703年(武则天长安三年),弃都松赞普逝世,诸子争立,最后弃都松赞普子弃隶缩赞赞普继位。公元710年(唐中宗景龙元年),唐中宗又以金城公主(章怀太子李贤子雍王李守礼女)嫁给吐蕃赞普。金城公主在入蕃时,带去了锦缯数万匹,“杂伎诸工悉从,给龟兹乐”(《新唐书·吐蕃传》)。
此后,吐蕃又通过金城公主从唐取去精工书写的《毛诗》、《礼记》、《左传》、《文选》等书籍。唐还不断以缯彩赠送与吐蕃贵族,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唐工部尚书李嵩出使吐蕃时,曾“以国信物一万匹,私觌二千匹,皆杂以五彩”(《册府元龟》卷九百八十《外臣部·通好门》)馈赠吐蕃赞普。
吐蕃赞普也不断以金瓶、金盘、金碗、玛瑙杯等赠送与唐统治者。金城公主的和蕃,进一步加强了唐蕃的情谊和彼此之间的经济文化交流。开元二十一年《唐蕃会盟碑》文中说:“往日贞观十年初通和好,远降文成公主入蕃;已后景龙二年重为婚媾,金城公主因兹降蕃。自此以来,万事休贴。”“舅甥修其旧好,同为一家。”(《册府元龟》卷九百七十九《外臣部·和亲门》说明通过这两次和亲,唐和吐蕃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同为一家”了。
唐玄宗开元(公元713-741年)时代,唐王朝非常强盛,然而强大的吐蕃部族,还是控制着青海草原,集结了四五十万大军,屯聚在今青海、甘肃两省边境,威胁着唐王朝的心脏关陇地区。“每岁积石军(今甘肃临夏西南)麦熟,吐蕃辄来获之,无能御者,边人谓之“吐蕃麦庄'。”(《资治通鉴》唐天宝六载)唐玄宗季年,便在河西(镇凉州武威)、陇右(镇鄯州湟水,今青海乐都)、剑南(镇益州成都)列置三节度使,统率重兵,防御吐蕃。
安禄山叛乱,中原血战,唐王朝从朔方(镇灵武,今宁夏灵武西南)、河西、陇右三镇抽调精兵劲卒,收复两京。吐蕃军队趁唐西边军事力量削弱之际,在唐代宗宝应元年(公元762年),骚扰唐的边境,攻陷秦(州治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成(州治上禄,今甘肃礼县西南)、渭(州治襄武,今甘肃陇西东南)等州。
次年,吐蕃又攻陷兰(州治金城,今甘肃兰州)、河(州治枹罕,今甘肃临夏)、鄯(州治湟水,今青海乐都)、洮(州治临潭,今甘肃临潭)等州。唐陇坂以西之地,很多给吐蕃军队攻破。吐蕃乘胜攻下泾州(治安定,今甘肃安定北),连陷奉天(今陕西乾县)、武功(今陕西武功西北),兵锋直指唐首都长安。
唐代宗苍黄放弃长安,逃往陕州(治陕县,今河南陕县西南)。吐蕃进人长安,立唐宗室广武王李承宏(故邠王李守礼子,金城公主内侄)为唐皇帝,企图利用李承宏充当傀儡皇帝,来统治中原地区。
唐代宗以皇子雍王适(即后来之唐德宗)为元帅,郭子仪为副元帅,动员关中军民,全力抵抗吐蕃。吐蕃军队占据长安只有十五天,看到唐不是轻易就能消灭,“欲掠〔长安〕城中士女百工,整众归国”。郭子仪使人“人城阴结少年数百,夜击鼓大呼于朱雀街。吐蕃惶骇”,“悉众遁去”(《资治通鉴》唐广德元年),唐王朝才收复长安。
同年,吐蕃又攻陷松(治嘉诚,今四川松潘)、维(治薛城,今四川理县东北)等州,兵锋向东挺进,严重地威胁着唐西南政治、军事中心成都。唐在广德二年(公元764年),任命严武为剑南节度使,严武破吐蕃劲卒七万于薛城西北,解除了唐西南地区所受吐蕃的威胁。
公元764年以后,吐蕃连岁入侵,唐在长安以西,列置邠宁(镇今陕西彬县)、渭北鄜坊(镇今陕西黄陵东南)、泾原(镇今甘肃泾川北)、凤翔(镇今陕西凤翔)节度使,统率重兵,防御吐蕃。吐蕃不仅觊觎京畿,也时时侵扰朔方的灵(治灵武,今宁夏灵武西南)、盐(治五原,今陕西定边)、夏(治朔方,今内蒙古乌审旗南白城子)诸州,成为唐西北边境的大患。
唐德宗继位,吐蕃遣使聘唐,唐为改善唐蕃之间的紧张关系,也遣使聘问吐蕃。因此几次会盟,重寻旧好。吐蕃大相尚结赞以为唐朝良将,只有李晟、马燧、浑城,如果把三人除掉,就可攻取长安。于是使用离间计,使唐解除凤翔节度使李晟的兵柄,又遣使到唐招讨使马燧军中,卑辞请和,燧为之请于朝廷。
贞元三年(公元787年),唐蕃会盟于平凉(今甘肃平凉),唐任命大将浑瑊为会盟使。吐蕃先伏精兵数万于平凉盟坛之西。将盟,浑瑊入幕易礼衣,吐蕃伏兵鼓噪而出,杀唐监军宋朝奉等于幕中,浑城自幕后逃走。经过这次事件,主和派宰相张延赏失势免相,主战派李泌被起用为宰相,李泌劝唐德宗北和回纥,南结南诏,孤立吐蕃。
吐蕃的兵锋也转而北向,攻陷了唐的北庭、安西两都护府,控制了塔里木盆地和天山南北路。吐蕃在当时正好堵遏了大食帝国势力的继续东进。《旧唐书·大食传》称:“贞元(公元785-804年)中,〔大食〕与吐蕃为劲敌,蕃军大半西御大食。”当时如果没有吐蕃军队的抗击,大食人可能会越过葱岭大沙碛而东下了。
吐蕃对唐的用兵,带有一种掠夺的性质,不仅掠夺财富,同时也掠夺人口。如贞元三年,吐蕃大掠陇州的汧阳(今陕西千阳西)、吴山(今陕西千阳西南)、华亭(今甘肃华亭)三县,“老弱者杀之,或断手凿目,弃之而去;驱丁壮万余悉送安化峡(在今甘肃清水界)西,将分隶羌、浑,乃告之曰:“听尔东向哭辞乡国!'众大哭,赴崖谷死伤者千余人”(《资治通鉴》唐贞元三年。
唐河西、陇右两镇男丁五十万陷蕃,唐德宗建中元年(公元780年)唐太常少卿韦伦出使吐蕃,据《资治通鉴考异》引《建中实录》:“初,吐蕃既得河、湟之地,土宇日广,守兵劳弊,以国家(指唐王朝)始因用胡为边将而致祸,故得河、陇之士约五十万人,以为非族类也,无贤愚,莫敢任者,悉以为婢仆,故其人苦之。及见〔韦〕伦归国,皆毛裘蓬首,窥觑墙隙,或捶心陨泣,或东向拜舞,及密通章疏,言蕃之虚实,望王师之至若岁焉。”
过了四十多年,唐穆宗长庆二年(公元822年),盟会使刘元鼎前往吐蕃,据《新唐书·吐蕃传》的记载:“元鼎逾成纪(甘肃秦安西北)、武川(即武城川,今甘肃武山西),抵河广武梁(今甘肃兰州附近),故时城郭未隳,兰州地皆粳稻,桃李榆柳岑蔚。户皆唐人,见使者麾盖,夹道观。
至龙支城(青海乐都南,近黄河),耋老千人拜且泣,问天子安否,言:“顷从军没于此,今子孙未忍忘唐服,朝廷尚念之乎?兵何日来?”言已皆呜咽。密问之,车州(治九原,今内蒙古临河东)人也。”(《新唐书·吐蕃传》可见河湿地区的汉族人民,日夜盼望唐兵的到来,迫切地要求挣脱吐蕃的统治。
吐蕃长期进行的掠夺战争,使吐蕃的军事贵族集积了大量财富和生口,而自由民这个阶层的经济却大大地衰落下来。这样,吐蕃社会的阶级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矛盾,都尖锐起来。宗教是统治阶级用来缓和阶级矛盾的工具,这时吐蕃社会的宗教信仰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吐蕃有原始宗教,称为本教,因为汉地的史书上,对它介绍不多,所以我们已无法详细了解它。慧超《往五天竺传》残卷,出于敦煌石窟,书中记载慧超回到龟兹的一年是开元十五年(公元727年)。《往五天竺传》里提到“吐蕃国纯往冰山雪山川谷之间,以毡帐而居,无有城郭屋舍处所。······国王百姓等总不识佛法,无有寺舍”。
可见唐开元时代,吐蕃还不是一个笃信佛教的国家,吐蕃史书上说:“弃松德赞(即乞立赞)赞普在位(公元755-797年)······大兴佛法,寺院林立,慈悲为念,冀脱轮回。”佛教开始发展,本教开始衰落了。从此佛教僧侣,在吐蕃政权里,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国之大事,必以桑门(僧侣)参决”(《旧唐书·吐蕃传》)。
公元842年(唐武宗会昌二年),吐蕃达磨赞普死,无子,王后淋氏立兄子乞离胡为赞普,吐蕃大乱。在吐蕃占领的唐河陇地区,吐蕃赞普同姓大臣论恐热拥众二十万,进攻吐蕃异姓大臣鄯州节度使尚婢婢,构兵连岁不解。
同时,在吐蕃本部,吐蕃的农民牧民和奴隶,也开始挣脱枷锁,举行起义,引用的吐蕃史书说:“达磨赞普卒后,未几而有叛乱,初发难于康,浸而及于全藏,喻如一鸟飞腾,百鸟影从,四方骚然,天下大乱。”起义持续了九年之久,虽然终于失败,但是强大的吐蕃政权,却也就此土崩瓦解了。吐蕃赞普世系
(一) 弃宗弄赞(松赞干布)赞普(629-650)-(二)弃芒论芒赞费普(650-679)-(三)器弩悉弄(弃都松)赞普(679-704)--(四)弃隶缩赞(弃迭祖赞)赞普(704-755)-(五)娑悉笼猎赞(乞立赞)赞普(755-797)-(六)足之煎(牟尼赞)赞普(797-804)-(七)弃猎松赞赞普(804--817)-(八)可黎可足(弃足德赞)赞普(817-838)-(九)达磨赞普(838-842)
唐宣宗大中三年(公元849年),河陇人民乘吐蕃政权土崩瓦解之际,举秦(治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原(治高平,今宁夏固原)、安乐(治鸣沙,今宁夏中宁东北)三州及石门等七关之地归唐。河、陇老幼数千人诣长安,唐宣宗亲临皇城东北角的延喜门楼接见他们,河陇老幼“欢呼舞跃,解胡服,袭冠带,观者皆呼万岁”(《资治通鉴》唐大中三年)。大中五年(公元852年),吐蕃在河西走廊的统治也告结束。沙州(治敦煌,今甘肃敦煌西)首领张义潮阴结豪杰,“一旦,帅众被甲噪于州门,唐人皆应之,吐蕃守将惊走,义潮遂摄州事”(《资治通鉴》唐大中五年)。义潮奉表长安,唐任义潮为沙州防御使。
义潮“缮甲兵,耕且战”,不久又次第收复瓜(今甘肃安西东南)、伊(今新疆哈密)、西(今新疆吐鲁番东南)、甘(今甘肃张掖)、肃(今甘肃酒泉)、兰(今甘肃兰州)、鄯(今青海乐都)、河(今甘肃临夏)、岷(今甘肃岷县)、廓(今青海化隆西)等十州,遣其兄义泽奉十一州(并沙州为十一州)地图、户籍入朝长安,于是河湟之地,尽归于唐。
唐于沙州置归义军,以张义潮为归义军节度使。唐懿宗咸通八年(公元867年),张义潮又亲自入朝长安,为右神武统军,遂留居长安不归,由其族子张淮深守沙州,朝廷因以张淮深为归义军节度使。唐昭宗大顺二年(公元891年),张淮深病死,张义潮女婿索勋自称归义军节度使。不久,张义潮第十四女李明振妻率将士杀索勋。
光化三年(公元900年),唐王朝任命张淮深弟子张承奉为归义军节度使。后梁开平(公元907-910年)中,张承奉在沙州自立为“金山白衣天子”。不久,回鹘势力逼近沙州,张承奉向回鹘表示降附。
张承奉大概死于后梁贞明五年(公元919年)。张氏传三世,凡七十年。后唐庄宗同光二年(公元924年),甘州回鹘遣使来朝,有曹义金自称权知沙州留后,亦遣使附回鹘使以来,唐庄宗任命曹义金为归义军节度使、瓜沙等州观察处置等使。
后晋天福五年(公元940年),曹义金病死,其子曹元德继任归义军节度使。天福七年(公元942年),沙州刺史曹元忠、瓜州刺史曹元深,皆遣使入朝。周世宗时,曹元忠出任归义军节度使,曹元恭出任瓜州团练使。
以后,曹元忠子曹延恭、曹延禄又相继为归义军节度使。这时归义军所辖的州,大概不出瓜、沙二州了。他们遣使来朝时的贡品有“硇砂、羚羊角、波斯锦、安西白氎、金星矾、胡桐律、大鹏砂、毦褐、玉团”(《新五代史·四夷附录》)。
宋仁宗皇祐二年(公元1050年)前后,曹氏在瓜、沙二州的统治基本结束,此后的情况,已无法考详,曹氏统治瓜、沙达一百二十余年之久。就是说,吐蕃势力退出河西之后,张、曹两大姓统治了敦煌,前后有二百年之久。
凉州是河西节度使的驻地,唐懿宗咸通二年(公元861年),用兵收复。后梁朱温时,尝以灵武节度使兼领河西节度使,而观察甘、肃、威等州,其实灵武节度使并不能管辖河西各州,凉州往往自立镇将。
后唐明宗长兴四年(公元933年),“凉州留后孙超遣大将拓拔承谦及僧、道、耆老杨通信至京求旌节,明宗问孙超等世家,承谦曰:“吐蕃陷凉州,张掖人张义潮募兵击走吐蕃,唐因以义潮为节度使(指归义军节度使),发郓州兵二千五百人戍之。唐亡,天下乱,凉州以东为突厥、党项所隔,郓兵遂留不得返。
今凉州汉人皆其成人子孙也。明宗乃拜孙超节度使”。后唐清泰元年(公元934年),留后李文谦来请命。后数年,凉州人逐文谦,灵武牙将吴继勋为留后。
后晋天福八年(公元943年),石敬塘“遣泾州押牙陈延晖赍诏书安抚凉州,凉州人共劫留延晖,立以为刺史。至汉隐帝时(公元949-950年),凉州留后折逋嘉施来请命,汉即以为节度使”。
后周广顺二年(公元952年),“嘉施遣人市马京师,因来请命帅”。枢密使王峻荐举其故人兖州牙将申师厚为左卫将军,已而拜河西节度使。师厚“立三州以控扼诸羌,用其酋豪为刺史。然凉州夷夏杂处”,师厚“不能抚有。至世宗时,师厚留其子而逃归”(《新五代史·四夷杂录》),凉州一度与中原隔绝了。
在吐蕃本部,自达磨赞普被杀,国土分裂,出现了四个政权。一个阿里王系,在今后藏的阿里;一个亚泽王系,也在后藏;一个拉萨王系,在前藏拉萨;一个亚陇觉阿王系,在山南地区。这个亚陇觉阿王系后来把他的势力向北推进,到达青海草原,宋朝西边的唃厮啰,就是这一系的后人。
《新五代史·吐蕃传》称:“至五代时,吐蕃已微弱,回纥、党项诸羌夷分侵其地,而不有其人民。”《宋史·吐蕃传》说:“其国自衰弱,种族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矣。”强盛的吐蕃政权,至五代时日益衰落了。